梁河鹭微微侧身：“尹阑舟，咱们过命的交情了，没这个必要吧。”
少女偏头靠近他的肩膀：“跟你闹着玩呢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可是她抵在他后腰的，隔着衣裳都让人觉得凉的冰刺没有移动分毫。
梁河鹭无奈，只好按照她说的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。
这个冰洞并不大，尹阑舟跟着走了几步，前面这人就停了下来。
“出来看看吧。”
梁河鹭道。
尹阑舟握着冰刺的手松了松。
她从梁河鹭背后走出来，上上下下将这地方打量了一遍。从悬挂在头顶的碎琼乱玉，到面前剔透如宝石的冰池，最后，落在与他们隔池相望的女人身上。
女人也是一袭白裙，在这幅场景中像是被雪覆住了。她低着头，看不见面容。
“可以把那东西从我身上拿开了吗？”
梁河鹭冷不丁出声：“你放心，既然你到了这里，我们就在一条船上，我不会害你。”
尹阑舟觉得这话好耳熟；她转过身，手中的冰刺在梁河鹭腰上滑过，落在他腹部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这个人，是我爹藏在这的。”
梁河鹭把她的手压下去：“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来过这。”
尹阑舟用有些怀疑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，可他始终坦坦荡荡。
“我还以为这里面的东西和你有关呢。”
她把冰刺一扔，扭头看向那个女人：“她是谁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梁河鹭摇头：“我是偷偷跟着我爹来到这，见到了她。她似乎记忆有失，且脉象混乱，似是中毒之象。”
“什么毒？”
“怪就怪在这。”梁河鹭道：“我药房中的毒可谓海纳百川，但没有一种药效能与她中毒后的症状相吻合。我翻遍了古籍，也没有丝毫收获。”
“这些年我一直想救她，但始终只能略微抑制毒性，无法根除。”
毒入脏腑的女人……
尹阑舟瞥见不远处那块莹润，霎时了然。
这样一味让父子两个都束手无策的毒，就是梁崇竹求来诀心玉的原因吧。
她笑了：“我以为你只会杀人，原来你也会救人啊。”
梁河鹭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个女人：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……”
他的话音未落，那女人的身子忽地颤了颤，那张隐在墨发后的脸抬了起来。
尹阑舟静静看着她，一点点将她的五官描摹清晰。
从她眼角的纹路可以看出，她的年纪不会很小。
她身形纤薄，坐在那里却并不像个娇美人；鼻梁挺直，骨相锋利如刃，倒像是雪山中走出的精怪。
尹阑舟目光越来越沉——这个人给她带来的感觉，好熟悉。
那双目光锐利的眼逐渐与她记忆中的人重合，两人的眸光同时一跳，那人似乎也认出了她。
“爻九……”
女人张口，唇中溢出两个字。
“你们认识？”
梁河鹭迅速反应了过来，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尹阑舟：“她叫你什么？什么久？”
尹阑舟不接话，在长久沉寂中，冰洞里似乎酝酿着更刺骨的寒气。
当然认识。
她无声张嘴，吐出一个名字。
李若霁。
往日里高束的发，鲜红的衣裙全部褪去，换上这一身素白，真是叫人认不出来。
“她怎么会来。”
李若霁转向梁河鹭问道。
“自己跟进来的。”梁河鹭耸肩。
尹阑舟站在一旁，垂下了眼睛。
刚刚还觉得奇怪，一个中了毒的病患，梁崇竹不把她送去蒙兰阁，放在这里做什么。敢情是当年叛离了无心宗的李若霁，出岫阁的人。
要是叫这无心宗的弟子知道梁崇竹救了一个出岫阁的叛宗邪修，他这宗主的位置还坐不坐得稳，就得另说了。
可是有一点很奇怪。李若霁不是三年前就死在东沼了吗？又怎么会在这里？
“爻九。”
李若霁面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：“三年不见，怎么不与我叙旧呢？”
“你今天是要干什么？别耽误时间。”
尹阑舟不答话，只是微微给梁河鹭递了个眼神。梁河鹭心领神会，穿过冰池，蹲坐在李若霁脚边，将她的袖口往下扯了扯，隔着布料给她诊脉。
尹阑舟跟过去，在李若霁身旁坐下。
女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，神色却冷冷：“怎么不说话？”
“那个……前辈，尹阑舟说不了话啊……你们不是熟人吗？你不知道？”
梁河鹭刚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，实在看不下去，便开口解围。
“你……”
李若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，尹阑舟却浑不在意。她朝梁河鹭抬了抬下巴，问他怎么样了。
“麻烦。”
少年站起身：“不知道这是什么毒，做什么都是治标不治本。我今日回去就重新开方子，改日把新的丸药送来。”
“快回去吧，我想单独和她说会儿话。”李若霁满含感激地对梁河鹭一笑。
尹阑舟拉住李若霁的手，顿时，女人的指尖传来一阵凉意，接着耳畔就浮现了尹阑舟的声音。
“不行。”她说：“进出此地的水镜，只有他能开启。他走了，我就无法离开。”
梁河鹭摆摆手：“我在门口等你，一炷香后，我会开启水镜。只有一炷香的时间，你们要聊什么，抓紧。”
他抱着手臂晃了出去，水镜在他走后散出一缕微光，随后消失无踪。
李若霁轻轻握了握尹阑舟的手：“阿晏……怎么样了？”
“还不错。化仙成功，杀了尹郁恒，登上了阁主之位；再也没有人可以逼她把身躯献祭给什么所谓的上仙了。”
尹阑舟看着水镜消失的位置，眼神却悠远得像在眺望很远很远的地方：“前两天还来过无心宗，梁崇竹就是那时候，找她讨了诀心玉。”
“我说这东西是从哪来的。”李若霁目光扫过脚边的玉石。
“你中了什么毒？”尹阑舟看向她。
“你觉得我要是知道，会不告诉他们父子俩吗。”
“阿晏知道你还活着吗？东沼……又是怎么回事？”
女人摇了摇头：“她不知道。”
“此事，说来话长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