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清沅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面上却是一片茫然的惊恐。
她纤弱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那双清澈的杏眼里,清晰地倒映出沈演之冷峻如冰山的面容,以及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黑眸。
“妾……妾身……”
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却破碎得不成调子,带着浓重的哭腔。
“王爷……妾身不知……妾身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妾身只是想给王爷炖一碗汤……求王爷明鉴,妾身绝无害人之心!”
她说着,双腿一软,便要跪下去。
然而,膝盖还未触地,一双铁钳般的大手便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臂,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。
沈演之的力道极大,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宋清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,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滚落。
他死死地盯着她,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。
他看到了她的恐惧,她的无助,她的茫然,唯独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算计与心虚。
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,干净得像一汪被雨水洗过的清泉,纯粹得让他心头发紧,一阵阵地抽痛。
是了,他怎么会怀疑她?
这个女人,爱他入骨,卑微到尘埃里,为了他一句话就能欢喜半天,为了他一个冷眼就能伤心欲绝。
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,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机和手段,去算计一个贵妾,甚至……解开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奇毒?
是了,那毒……
沈演之的脑海里闪过文悦那张娇媚的脸,和他自己过去那些荒唐的言行,一股浓烈的恶心与后怕涌上心头。
他被蒙蔽了,像个傻子一样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是非不分。
手臂上的力道骤然一松。
宋清沅还未反应过来,只觉得身体一轻,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打横抱起。
“啊!”
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下意识地伸出手臂,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。
熟悉的龙涎香混杂着淡淡的药香钻入鼻息,宽阔坚实的胸膛传来温热的体温,让她有片刻的失神。
“王爷?”
她仰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。
沈演之低头,对上她那双写满惊惶与不解的眸子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,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。
“清沅。”
他的声音不再是审判般的冰冷,而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艰涩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抱着她,迈开长腿,径直越过那一地碎瓷,朝着清心苑的方向走去。
“是本王……混账。”
宋清沅整个人都僵住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他的下颌线紧绷着,侧脸在廊下的灯笼光影里显得晦暗不明,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。
翻涌的情绪却不再是厌恶与不耐,而是……浓得化不开的懊悔与心疼?
“王爷……您……您到底怎么了?”
宋清沅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怯的试探,仿佛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。
“别怕。”沈演之收紧了手臂,将她柔软的身体更紧地嵌入怀中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,一字一句,都像是烙印。
“本王以后,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这句承诺,如同一道惊雷,在宋清沅的脑海中炸开。
她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,甚至忘记了挣扎,任由他穿过抄手游廊,走向她那冷清的清心苑。
风灯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,将他眼底那份深沉的痛色照得一清二楚。
宋清沅的心,乱成了一团麻。
系统在她脑中早已沉寂,没有了金手指的提示,她只能凭借自己去面对这个刚刚从深渊中挣脱,心思难辨的男人。
他真的……信了她吗?
还是说,这只是他另一种试探的手段?
芙蓉园的院门就在眼前。
守在门口的丫鬟绿珠看到这一幕,惊得手里的灯笼都差点掉在地上,整个人呆若木鸡。
王爷……竟然抱着夫人回来了?
而且,是以这样一种珍之重之的姿态。
沈演之目不斜视,径直抱着宋清沅穿过庭院,一脚踢开了正屋的房门。
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床榻边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宋清沅刚一沾到床沿,便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,与他拉开一丝距离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,让沈演之的眸色瞬间黯了下去。
他看到了她手臂上被自己捏出的青紫指痕,刺眼得让他呼吸一滞。
“疼吗?”他哑声问,伸出手,却又在半空中顿住,不敢再碰她。
宋清沅摇了摇头,依旧垂着眼,不敢看他。
她这副怯懦又疏离的模样,比任何利刃都更能凌迟他的心。
沈演之缓缓直起身,胸中翻涌的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然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静与威严。
“莫风。”他对着门外沉声唤道。
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,单膝跪地:“王爷。”
“封锁王府,彻查文悦及其身边所有下人,一个都不能放过。”
“将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全部召集到暖香阁,本王要知道,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!”
“是!”莫风领命,身影一闪,便消失在夜色中。
雷厉风行的命令,彰显着那个杀伐果断的战神王爷,真正回来了。
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。
宋清沅的心跳得更快了,她知道,他虽然暂时放过了自己,但疑云并未散去。
他只是将矛头先对准了更明显的目标。
沈演之处理完这一切,才缓缓转过身,重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那目光深邃如海,不再有之前的审判与逼迫,却多了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探究。
他一步步走回她面前,蹲下身,让自己能够平视她。
“清沅,”他再次唤她的名字,声音放得极轻,带着一丝诱哄,“今日这碗汤……是谁教你做的?”
宋清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这个问题,比刚才的审判还要致命。
她的大脑飞速运转,寻找着一个万无一失的答案。
她不能说实话,更不能编造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。
迎着他探究的目光,宋清沅长长的睫毛颤了颤,像是受惊的蝶翼。
她垂下眼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一丝茫然和后怕:“妾身……妾身不知这汤有何奇效。这只是……只是妾身幼时,祖母常做的安神汤。”
她绞着衣角,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
眸中水光潋滟:“前些时日,妾身见王爷眉宇间总有倦色,夜里也似睡不安稳……便想着,或许这道家乡的汤水,能让王爷舒缓一二。
里面用的都是寻常食材,妾身……妾身真的不知它会……”
她的话语断断续续,却将一个只知关心夫君、对阴谋诡计一窍不通的无知妇人形象,刻画得淋漓尽致。